盡管年長十多歲,41歲的朱良玉迎中新社記者進屋時,仍堅持以“老師”相稱,并熱情地為“老師”沏茶。“這是我第一次當選(全國)人大代表,我是抱著小學生的心態來參會的。”他憨厚地笑著說。
朱良玉不僅是第一次當選全國人大代表,而且是唯一一位當選本屆全國人大代表的現職保安員。身處社會基層的保安與高居國家最高權力機關的人大代表,這兩個身份的“矛盾”,昭示了朱良玉“矛盾”而又斑駁的人生閱歷。
“我1993年來北京做保安,當時才110斤,現在已經178斤了。”朱良玉撥開領帶,隔著襯衣摸著自己的“啤酒肚”自嘲,“再加上我黑,顯老,別人都說我50歲了。”
顯然,20年的“北漂”生活帶給這位山東漢子的,絕不僅是60多斤的贅肉。由于勤奮苦干、見義勇為,他不僅在所供職的北京保安服務總公司海淀分公司屢獲晉升,而且獲得社會認可,先后獲評“全國五一勞動獎章獲得者”、“全國十大務工青年”、“全國勞動模范”等稱號。
“2008年我獲得五一勞動獎章當晚,給在老家的母親打電話報喜,她不識字,不懂這個是啥獎,我就說相當于全國勞動模范,她在電話那頭半天沒出聲,末了說了句‘兒啊,娘沒想到,當保安還能當出狀元來,娘的眼淚花兒都直往眼眶上撞。’”朱良玉突然背過身去,躲開記者的眼神,邊沏茶便回憶道。
也許正是因為這樣,盡管已步入管理層,遠離了“看門”等基層工作,盡管利用周末時間拿到了國家行政學院的碩士學位,朱良玉仍喜歡別人稱自己為“保安”。“俺是保安,俺驕傲!”他幽默地學著2013年央視春晚上一句“臺詞”,咧著大嘴笑了起來。
如果以為朱良玉帶給家人的只有榮耀,那便大錯特錯了。入職不久,這位年輕氣盛的保安愛上了“抓小偷”,細致的觀察加上果斷的出手,讓這個皮膚黝黑的小伙子很快成為公主墳一帶盜竊分子談之變色的“黑貓警長”。他和他的家人因而多次受到人身威脅,他家窗玻璃還被人半夜砸碎以示警告。
遺傳父親打抱不平基因的朱良玉卻至今沒有給兒子帶來一個相對優越的成長環境。盡管頭頂“全國人大代表”等數不清的光環,朱良玉一家三口至今仍擠住在一間35平方米的二層地下室里,他每月4130元人民幣的薪水加上為小區打掃衛生的妻子每天50塊的收入,勉強維持這個家。更令朱良玉不安的是,由于自己的“外來務工”身份,即將小升初的兒子將來會面臨沒有北京戶口而無法就地參加高考的尷尬。
“我這次帶來的議案初稿之一就是呼吁放寬異地高考,我希望在兒子上高一前這一政策能發生變化。”朱良玉絲毫沒有打算掩飾自己的“私心”。
“我20年前來北京打工時,完全想象不到20年后今天的變化——單位給我配了車;我有了自己的住處,盡管是地下室;我把妻子從老家接來,孩子也在這邊上得起學……”朱良玉低頭看著地板,起初有些像在喃喃自語,后來的聲音卻越來越有力,“我想,未來五年能發生什么,也是我們所想象不到的,現在能做到的,就是盡全力去爭取唄!” |